不真诚的寄生虫

《寄生虫》是一部让我失望( wàng)的电影。

我不喜欢“穷人的( de)味道”这个符号,太刻意也( yě)太没有起作用。石头、披萨( sà)、虫子、杀虫剂、尿尿的男人( rén),以及半地下室、地下室、豪( háo)宅这一系列符号,我觉得( dé)都没有使用好。不是太生( shēng)硬,就是太强调,要不就是( shì)虎头蛇尾。

我不喜欢《寄生( shēng)虫》所描摹的上层社会。上( shàng)层社会不是这样的傻白( bái)甜。那么轻易地相信人,让( ràng)高二的女儿跟年轻的男( nán)性补习老师独处一室;轻( qīng)易地相信一个又一个的( de)推荐;轻易地相信对老保( bǎo)姆的构陷。仿佛毫无社会( huì)经验,同时毫无生活能力( lì)。连找保姆这样的大事都( dōu)需要等司机推荐。

上层社( shè)会的人拥有一个稳定的( de)社交圈,他们不会轻易去( qù)信任工作人员。他们找保( bǎo)姆找家教,买衣服买酒,都( dōu)会去寻求朋友的意见。他( tā)们会有固定消费的牌子( zi),会有固定信任的服务机( jī)构。

New Money或许没这么执拗,但是( shì)他们自己创下基业,生存( cún)能力之强,完全不会如此( cǐ)任人摆布。

我也不喜欢《寄( jì)生虫》所描摹的底层社会( huì)。底层社会没有这么强大( dà)的能力。可以帮人补习英( yīng)语,可以轻松把调皮的小( xiǎo)男孩搞定。可以开车开得( dé)很专业,可以做家政让女( nǚ)主人无可挑剔。底层之所( suǒ)以是底层,他们最缺的并( bìng)不是钱,而是视野与精力( lì)。底层穷困的生活让人没( méi)有精力学习,没有精力思( sī)考,也很难去筹划未来。

所( suǒ)谓穷人的味道,不是一种( zhǒng)气味,而是一种放弃的绝( jué)望,一种无能为力的窒息( xī)。可惜,《寄生虫》完全没有表( biǎo)达出来。

整部电影在我看( kàn)来,是从老保姆雨夜按门( mén)铃开始垮掉的。

全家在主( zhǔ)人的家中狂欢,这么危险( xiǎn)的举动,怎么可以允许老( lǎo)保姆进来呢?编剧如果稍( shāo)稍用心,这个问题其实很( hěn)好解决。比如老保姆跟踪( zōng)了他们一家,掌握了他们( men)其实是一家人的证据,以( yǐ)此要挟进入别墅。然而电( diàn)影让老保姆哀求了几句( jù),就让这家人把自己置于( yú)危险之下。这不是善良,这( zhè)是疯狂。

后来的一切,都显( xiǎn)得相当不合理。一家三口( kǒu)偷听忽然摔下,满地的狼( láng)藉主人发现不了,地下室( shì)入口成了视野盲区……

种种( zhǒng)的不合理缘于不诚恳。电( diàn)影不能诚恳地面对这个( gè)世界,面对生活。电影给我( wǒ)的感觉是,找到了一个奇( qí)思,然后发展成为一部电( diàn)影。那些符号用不着多加( jiā)思考和设计,直给就好。

《寄( jì)生虫》甚至舍不得批判任( rèn)何人。电影里的社长虽然( rán)自私,虽然嫌弃穷人的味( wèi)道,然而他和妻子已经充( chōng)分给予底层信任,给了丰( fēng)厚的报酬,开除有错的员( yuán)工都要找理由。他和妻子( zi)最多是冷漠的有钱人而( ér)已。

上层社会对底层的压( yā)榨是这样的吗?完全不是( shì)。

《燃烧》里面,上层社会用信( xìn)用卡,用消费主义,甚至用( yòng)学识和见闻,来压榨底层( céng),让底层轻易成为玩腻后( hòu)丢弃的玩具。做这一切的( de)时候,上层的人们甚至没( méi)有意识,没有罪恶感。

P2P爆雷( léi)的时候,你见过谁出来向( xiàng)受害者负责?烂尾楼的时( shí)候,你见过哪个开发商出( chū)来说明情况?环境污染了( le)之后,你见过哪个厂商向( xiàng)村民道歉?

因为他们不觉( jué)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掏( tāo)光家产赌一个未来,他的( de)回答是,投资有风险,愿赌( dǔ)服输。你倾尽全力去找一( yī)个工作,他告诉你,你应该( gāi)做不惜一切代价的那个( gè)代价。

这才是阶层的鸿沟( gōu)。

《寄生虫》对上流社会的描( miáo)述,仿佛挑夫说皇帝一定( dìng)用的是金扁担。

《寄生虫》也( yě)舍不得批判底层。

底层的( de)生活情况是这样吗?不要( yào)说去生活,去接触,只要看( kàn)看那些纪录片,就知道不( bù)是这样的。徐童的《游民》三( sān)部曲,范立欣的《归途列车( chē)》,NHK的《三和人才市场》。生存资( zī)源实在太过匮乏,人脉实( shí)在太过狭窄。底层的生活( huó)充满了狡黠、欺骗、温暖和( hé)伤害。

他们实在不可能掌( zhǎng)握那么多的技能,他们也( yě)实在不知道如何和上层( céng)社会打交道。《孝子洞理发( fā)师》里,一家人去参加总统( tǒng)的家宴,不知所措才是唯( wéi)一可能的表达方式。哪里( lǐ)能像《寄生虫》那样游刃有( yǒu)余。

《寄生虫》对底层生活的( de)描述,仿佛又在说何不食( shí)肉糜。

我幻想,如果《寄生虫( chóng)》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 fǎ),这一家人真的是不停地( dì)寄生,他们吞噬一个又一( yī)个宿主,然后成为主人,消( xiāo)耗掉所有的资源以后又( yòu)再寻找下一个猎物,那就( jiù)好玩了。

因为我看到电影( yǐng)开头,一家人被杀虫剂熏( xūn)得受不了,真的好期待他( tā)们体内的寄生虫爬出来( 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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